饭岛伶光

布袋戏,剑三,恶趣味。

【温周】一 没落雨

温周-没落雨   by十方

 雨夜扩写,战损吐血老温有!!!

天际雷声隐动,眼看着就是一场骤雨。温客行跌跌撞撞走在路上,接连撞到好几个忙着回家避雨的路人,被撞的人本来想发火骂两句,结果一抬头看见温客行苍白的脸,与眉间眼角快要溢出来的郁色,还有藏不住的一丝戾气,到口边的闲话只得咽下去,下意识闪避开来,躲着他走。

 

温客行全然不知自己神色还有使人退避三舍的功效,他现在脑子里还一直回放着刚才与周子舒的不欢而散。他自问相识以来,纵然不是全盘托出,却也对周子舒真心实意,全无半点假话。在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能报得血海深仇,将鬼谷里的妖魔鬼怪全部赶回十八层地狱后,能与阿絮仗剑江湖,等累了就寻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,不再过问世间事。谁曾想,阿絮竟然时日无多,更可笑的是,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。

 

他惨然一笑,人还真是不能对老天爷有一点期许,刚从鬼谷爬出来,还没擦干净身上的血变成人,便又给了这么大的惊喜。他耳边又响起了周子舒刚才的声音,“温客行,你有完没完,是老子要死了,是老子倥偬一生,一事无成,活成了个笑话,你做这幅凄凄惨惨的模样给谁看。”是啊,是阿絮要死了,是阿絮要带着一身伤痛,经脉枯死,痛苦走完最后这段人生旅程。

 

想起阿絮的质问,温客行不由自主抚上了一直在隐隐作痛的胸口,我明白,我自然是明白,废掉武功苟活十年,对哪个英雄好汉都是折磨。只是明白归明白,这股心口在不断撕扯的痛楚,却也作不了假。雷声更近,雨点飘下来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。他不由自主抬起了头,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。冰雨拍在他的脸上,带来阵阵寒气,浇灭了他心中想强行废掉阿絮武功,保住他性命再说的混账想法。

 

幸好,幸好,我还没有特别喜欢你。温客行勉强宽慰自己,但是胸口越抓越紧的手指越发苍白。温客行突然就懂了,为什么那么多痴儿怨女,在面对生离死别时总是哭哭啼啼,难舍难分。他一下子意境阑珊,靠在了旁边桥上的栏杆上。路上行迹匆匆的人已散得一干二净,附近几个铺子也熄灭了最后几盏风灯,早早拼上铺门歇了。

 

久违的黑暗笼罩在周边,温客行呆呆任由身体滑落,平日里的警惕半点不剩。雨越来越大,寒意侵袭了全身,他低声咳了几声。从一个无名小卒子爬起,到能生剥了老鬼主的皮,再到坐稳鬼主之位,杀得鬼谷血流成河,听见他温客行的煞星之名无人不打个寒噤,又岂是那么容易的。

 

因功法急于求成,又来不及细细精心调养,他的身体里一直有暗伤,时不时发作几分,前段时间以来,他夜夜运功为阿絮吹箫静心疗伤,内力消耗本身尚未恢复,加上今日心神动荡,这会儿竟觉得脏腑都痛了起来,心口也沉甸甸隐痛。

 

想到之前为阿絮吹箫疗伤,他还以为,阿絮只是旧伤严重,但只要遍寻名医,多年沉疴终有尽消之时,哪曾想这都是他一厢情愿。远处似乎有更夫打更的声音,他混沌的思绪终于有了一点清明。

 

哦对了,夜深了,该吹箫了,要不然阿絮又要睡不安稳的。温客行下意识伸手摸到腰间玉箫,摸了出来搭在唇边,缓缓送气吹出了第一个音。呜呜咽咽的箫声随着内力缓缓流向远方,与平时宁静平和的声音不同,今晚的箫声分外寂寞。

 

客房内,周子舒背负着双手在房间踱来踱去,他这会儿那点气头上的火气早就消了,甚至想到温客行刚才眸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惶恐的神情,心里还有点愧疚。不该凶他的,知己难寻,他也是关心则乱。

 

听见雷声滚滚,他有点担心温客行,只想问小二再寻一把油纸伞去寻人,却被经脉间逐渐升起的疼痛激得站立不稳,只得踉踉跄跄跌坐在罗汉床上。他勉强将自己盘成了五心朝元的姿势,开始运功对抗,正当他被脏腑间灼热的痛意烧得浑身无力想要栽倒之时,听到了温客行的箫声。

 

周子舒心下一松,臭小子,还以为他今天要闹脾气玩消失呢,没事就好。他伴随着如泣如诉的箫声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。

 

 

而另一边的温客行,勉力吹了半个时辰以后,终是捱不住胸口的痛意停了下来。他用力按着胸口低低咳了几声,腥甜的气息弥漫在口中。他怕阿絮七窍三秋钉发作起来扛不住,便将玉箫再度抵在唇间。只是再度用内力送出一个音,便无力再济。一缕鲜红喷在了白箫上,然后在雨丝中飞快消失不见。

 

温客行自嘲一笑,呵,连这点事都为阿絮做不了么。他偏不信邪,试着再吹了几声,终是被口中涌出来的大片血迹呛得咳意不断。等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意稍微缓解几分,他也没了继续的心力。他仰头闭目,让连绵不断的寒雨拭去了他唇角颈侧的血迹。水滴顺着他脸颊接连不断引入衣襟不见,仿佛接连不断的泪水,顺着无尽的痛楚缓缓落下。

 

等顾湘撑着一把小伞寻到人,看见的就是这幅失落寂寥模样的温客行。阿湘从来没见过温客行这副模样,哪怕之前多次重伤,温客行也会像头狼一样,永远无坚不摧,保护着自己和阿湘,就算还有一口气,也能一口咬碎敌人的喉管。现在,这个无坚不摧的身影仿佛倒下了,浑身笼罩的悲伤压得旁观者都喘不过气来。

 

“主人,主人。”阿湘扑过去,小心晃几下温客行的身影,“你怎么了,不要吓我。”阿湘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,既是对薄情司姐妹死伤惨重的伤心,更多的是对心灰意冷的温客行的担忧和害怕。

 

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。”温客行缓缓念出了这几句阿湘听不懂的诗,她从来没见过温客行这么难过的样子,但是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记起自己来找温客行的目的,她哭着说出了薄情司被袭的惨状。

 

温客行睁开了眼睛,习武之人目力极盛,他看着阿湘的眼泪,心中升起几分好笑,他抬手抹去那一行泪际,“小丫头,我都没哭,你哭什么。”顿了顿,忍住胸口的痛意,他强自扯出了一个笑容,“你在替我哭啊。”

 

阿湘的眼泪流的更凶了,她想扶着温客行站起来,去一个能避雨的地方,温客行的旧伤她知道有多严重,看着他一手抓着玉箫,一手摁在胸口的样子,她立刻知道温客行旧伤犯了。

 

温客行在自己唯一信任的小姑娘面前,见瞒不过去,索性也不瞒了。温客行站直身体,又是那个运筹帷幄凶神恶煞的恶鬼头子。他站在河边,面上却还有几分失魂落魄,“阿湘,他就要死了。”不等阿湘回应,他又接着补充了下去,“我眼看机关算尽,大仇得报,眼看着天就要亮了,可他却要死了。”

 

阿湘迟疑了一秒,“谁要死了,”下一秒她自己找到了答案,除了周絮,还有谁能让温客行如此失态。没等她反应过来,温客行吟着诗忽然将玉箫砸在了桥栏上,飞溅的碎片落了一地。

 

随着玉箫的碎裂,温客行一直撑着的气散了,身形一晃,忙被阿湘扶住。一缕血线从他唇角接连不断溢了出来。

 

“主人,你醒醒啊主人。”阿湘再顾不上思考周絮和薄情司的事情,赶忙将温客行扶住,撑着他往客栈走。“主人,药呢?”阿湘急的五内俱焚,连忙伸手在温客行身上摸索,温客行还留着最后一点意识,勉强指了指腰侧的荷包,等混着雨水的药丸融化在口中,温客行已没了动静。

 

 

阿湘索性丢开雨伞,慢慢将神志不清的温客行扶回了客栈。一进客栈两人这幅从头到脚湿透的狼狈样子委实吓到了守夜的活计。阿湘丢过去一角碎银子,吩咐快去烧两桶热水送到上房,便扶着已经稍微清醒一点的温客行回了房。

 

 

等阿湘从温客行身上扒下湿透的外袍和中衣,只剩一层单薄的里衣,阿湘一眼就看到了他浅色衣领上还没彻底洇开的薄红,“主人,你伤怎么样了。”

 

温客行勉强睁开眼睛,他这会儿头痛欲裂,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烤,却又阵阵发冷,“没事,你也快去洗漱换身衣服,我不要紧。”

 

阿湘急的眼泪又要出来了,“哪里就不要紧了,那姓周的果真是个大狐狸精不成,将你迷得五迷三道。”

 

温客行被她这句“大狐狸精”逗笑了,又牵动了胸口的闷痛,忍不住咳了两声。“无事。”他挥挥手示意阿湘不要紧张。“乖姑娘,去打理一下自己吧,别我伤没好你又病了,到时候你家主人是真的没办法自己拖着病体看顾你了。”见阿湘还要再说几句,他又开口,“吃了药,已经压下去了,热水也要送来了,我沐浴过后就休息。”

 

阿湘见他神态坚决,心下知道自己再多说无益,只好撇着嘴不情不愿应了,却在临出门扔忍不住细细叮嘱,“那如果有不舒服,一定要喊我哦。”

 

温客行含笑应了,等阿湘恋恋不舍离开,他又忍不住再咳嗽几声,喉头的腥甜还是如影随形,他身上带的药,还是自己凭借着幼时那点粗浅药理知识炼的药,只是药材上佳才效果尚可。这等见效极快的虎狼之药,也只是治病不治本,只能勉强压制,原本等着脱了这鬼王的皮再细细调理,眼下看来竟是不必了。

 

凉雨知秋,青梧老死,一宿苦寒欺薄衾。世事蹉跎,死生契阔,相见恨晚叹奈何。原来这才是不合时宜。

 


评论(30)

热度(1285)

  1. 共22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