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岛伶光

布袋戏,剑三,恶趣味。

【温周】三 不可说

【温周】三 不可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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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客行自从那日淋了雨,便一直昏昏沉沉。虽然习武之人内功深厚,寻常小病并不严重吗,但温客行打小伤了底子,又牵动内伤,平日里内功充盈,并不打紧,这次心绪难平,外寒交感,也是结结实实病了几日。

 

周子舒一开始还以为喝了药,再调息几回就不会有事,结果晚上用过晚膳,他看着温客行唇色还是有点发白,人也有点倦怠,脸颊还是有点泛红,便忍不住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,还是有点烫。于是在温客行想要喝酒的时候,他一把拍掉了这只伸向酒壶的手,“病还没好,怎么又作妖。”

 

温客行心虚缩回手,“阿絮,好阿絮,我已经没事了,就让我喝一口吧。”

 

周子舒这会儿觉得成岭都比温客行心智成熟,“不行,额头还是有点烫,等会儿服完药还是早点歇息吧。”

 

温客行可怜巴巴看着他,仿佛不给他喝那口酒就是天大的罪过一般,周子舒拿他没办法,只得叫后厨煮了一碗酒酿圆子过来。“只有这个,爱喝不喝。”

 

温客行心满意足端了过来,他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碗底还没融化干净的冰糖,阿絮啊,甜的东西,真是让人没办法割舍啊。

 

等温客行回房后,周子舒例行去外面晃了一圈探探消息,回到自己房间,想着距离子时还有一会儿,便思索着去温客行房间看一眼。

 

等他轻敲两声还是无人应答便推开门走了进去,熟门熟路来到温客行床前。温客行果然听话,已经卸了发簪睡了过去。只是眉间微蹙,面上隐带潮红,可见仍是不大舒服。

 

周子舒忍不住坐在床头,给他用巾帕擦了擦额头的水迹。看着这张浓墨重彩,堪称艳丽的脸,周子舒一直觉得很有意思,这人是怎么顶着这么一张艳丽无双的脸,叫自己这种糙汉子美人的。他伸手轻轻滑过温客行高挺的眉骨和鼻梁。红润的唇色因为生病和发热有点苍白,还有点起皮,但是仍然可以感受到温软的触感。

 

温客行被这痒痒的感觉碰醒了,他感受到身边有人,几乎是全身立刻紧绷起来,却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时又放松下来。他看见周子舒,几乎是本能要调笑几句,“阿絮啊,为何半夜来我房间?莫不是要效仿那宵小,欲行偷香窃玉之事啊?”

 

周子舒也是风月场上见惯的浪子,当即接话,“是啊,只是不知道美人给不给近身。”

 

这会儿反倒是温客行意料之外了,他撑起身子靠坐起来,故意含羞带臊斜飞了周子舒一眼,“倘若周相公不嫌弃,奴家定是愿意的。”只是说完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,然后被半掩的窗扉灌进来的冷风吹得咳嗽连连。

 

周子舒来不及被这一眼的风情吹得骨头酥,赶紧端了水给他,看着他干裂的嘴唇重新变得丰润,才又接过小杯放下。“如果明日还是发热,最好还是找叶前辈看看。他虽然人不靠谱,但是医术还是不错的。”

 

温客行哪里敢让武林高手近身,连忙斩钉截铁拒绝了,“哪里废这功夫,只是着凉受了风寒罢了,再过一两日就可痊愈。”他听外面更夫的梆子声,又赶紧堵住了周子舒还想再说两句的话茬。“快要子时了,阿絮,这两日我身体不方便,过两日我再寻一支箫过来。”

 

周子舒下意识想张口阻止他,却被他眼中的哀求和希冀刹住,只得咽回肚中,“好,那我先回房休息。过几日我们一起去寻一支更好的。”

 

等温客行恋恋不舍目送周子舒离开,自己却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。他努力压低声音,最后只剩几声喘鸣。他努力挣扎着从床上下来,找出了巾帕压在唇上,帕子上立刻开出了红梅点点。

  

笃笃,他瞬间警觉起来,却又在听见阿湘声音的下一秒放松下来。阿湘端着药进来,先看到温客行坐在窗前,一手摁着胸口一手持着巾帕压住口鼻的模样,她立刻关上门才快步走过来。“主人,你这伤这次发作起来怎地如此严重?”

 

温客行摆摆手,“不碍事,只是最近内力耗费过巨,一直没来得及调养。过几天就没事了。”

 

阿湘接过他手中染血的帕子,“那要不要再吃点药?”

 

温客行端起水漱了口,清去了口中的血腥气,“不必,这药只是救急,吃多了就没作用了。”见阿湘急的团团转,他才笑起来,“小丫头,别这么紧张,你主人没这么容易出事。再有几天就好了。”见阿湘这才停下原地转圈圈的脚步,他又想起一事,“前日你说薄情司遭袭,将当日情形再与我分说一回。”

 

温客行再听得薄情司遭袭,心中已有了计较,他与阿湘耳语几句,示意她去办,自己又再度盘膝坐直,开始调息养伤,过几日可有一场狗咬狗的好戏,看戏自然要拿出最佳状态去了。

 

等到五湖盟英雄大会当日,温客行知道周子舒定然是放心不下自己那小徒弟,便让他先行一步,先去会场探探动静,自己挑了个远离人群,视野开阔的地方,优哉游哉,拿出了酒壶一边看戏一边饮酒打发时间。

 

他心中一直认定,高崇,便是那假仁假义的小人,是他,一手主导了容炫中毒疯癫,走火入魔,也是他一手造就了自己家破人亡,从小便沦落鬼谷,不人不鬼的半生飘零,此刻见他被其他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群侠挤兑得步步维艰,心中自是只有快意。

 

只是等高崇真正被围攻,却始终对自己被扣上的为祸武林的大帽子毫不松口承认,还不忘托孤自己二人,最后一头撞死在五湖碑上,温客行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。

 

一代枭雄,就此落幕。温客行再难维持面上冷嘲热讽的表情,难不成真的是他错了。可笑他这满腹冤仇,难不成真的找错了人。

 

周子舒和成岭在山洞的里侧已经升起了火,将干粮拿出来略微烤热。温客行负手站在雨幕前,一步之遥便是瓢泼大雨,偏偏后退一步,就能暂时在山洞的庇佑下免收风吹雨打的侵袭。

 

什么是正,什么是邪,到底谁才是这场武林动荡二十年的元凶?高崇死前的那一幕在温客行脑海中不断回放,他不得不承认,是自己做了一把刀,还是一把以为自己可以主导一切局面,却反被握在手中,结结实实利用了一把的利刃。

 

思及至此,温客行胸口一股烦闷之气不断徘徊,逼得他欲呛咳出声,只是想到山洞里侧的周子舒,他还是强自压了下去。

 

周子舒走到他身边,温客行眼神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希冀发问,“阿絮,我是个恶人吧。”

 

“心地向善,便不算恶人。”周子舒拍拍温客行的肩膀,安慰他,这也是他的心里话。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,哪能事事尽如人意,但求无愧于心罢了。

 

温客行勉强被安慰到,听着周子舒分析局势,他心里开始重推整盘棋的走势。只是在周子舒再度提到安吉四贤与高崇之死,他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愧疚。

 

挣扎在最深最恶的鬼谷,又身为最凶最狠戾的鬼谷之主,温客行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,只是他一直坚信自己杀的都是恶鬼,鬼吃鬼,不正是地狱常态么。这时被周子舒循循劝导,他的情感告诉自己,是自己错了,是自己对人性过于笃定,却走了极端。

 

听见周子舒说愿意帮自己,温客行心中感动,却更加难以启齿。父母的血海深仇,牵扯的何止是一两个人,这是一盘下了二十年还没结尾的棋,所有被牵扯进来的人,只能在局中身不由己,跌跌撞撞往前走。

 

他每按照计划下一手棋子,都会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他,你已经回不了头了。不属于世间的魑魅魍魉,本就该随着恶鬼的烟消云散灰飞烟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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